钱钟书先生称，婚姻犹如一堵围墙。墙外的人渴望进入，而墙内的人却想要出去。实际上，当那些带着令人艳羡目光的墙外之人踏入墙内后，里面的景致唯有他们自己能够体会。电影《婚姻故事》诠释了婚姻生活的另一面。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起初过着相爱甜蜜的生活。后来，因事业发展，他们逐渐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在此过程中，彼此自私、虚伪的另一面展露无遗，最终走向离婚。导演诺亚·鲍姆巴赫把自己八年的真实婚姻经历融入电影，从生活的细枝末节中提炼出婚姻的真相。

《婚姻故事》海报

《婚姻故事》未过多展现激烈的矛盾冲突，大多呈现的是普通家庭中最为真实的生活。法国文学批评家热奈特在《叙事话语》里把叙事视角划分成“零度聚焦”“内部聚焦”和“外部聚焦”这三种类型。其中，内部聚焦指的是影片中的人作为叙述者，从某一个或者几个角色的视点来进行叙事。电影开端时采用各自旁白式的个人信件形式。它以内部聚焦的方式，将彼此眼中的对方展现出来。这种展现方式表现出了真实的人物情感，从而引起了观众的共鸣。《婚姻生活》与其他婚姻题材影片不同，它更贴近现实婚姻现状。斯嘉丽·约翰逊妮把在婚姻生活中焦虑且迷失自我的女性诠释得很完美，观众能清晰看到她不完美的皮肤、眼袋以及皱褶的眼角纹。查理留着长发，面部有胡茬，穿着随便搭配的外套，电影通过影像细节让观众明白，婚姻生活的热情最终在柴米油盐中消耗殆尽。

《婚姻故事》剧照

这一场关于婚姻的战争，其实更像是一场自我价值在婚后生活里的突围。美国女性文学的倡导者弗吉尼亚·伍尔夫在《一间自己的房子》中指出，女性处在男权主义为主的社会里，自身的自我意识在不断消逝，并且女性的价值标准也在这种影响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影片中妮可在婚姻里只能被动接受，自身价值被查理的男权主义所掩盖。妮可向律师讲述婚姻过程时，导演运用缓慢推进的镜头，一直推到妮可面部，这一特写让观众近距离感受到妮可在失衡婚姻生活中的痛苦与焦虑。从女性在家庭里的价值地位方面来讲，家庭中的那些琐事，以及养育子女等需要投入更多精力的事情，已经被默认是女性个人的行为了。就像妮可对律师所说：“我原本以为生小孩是我们共同的事，是真正属于我们俩的事，但实际上这也只是我自己的事。”丈夫查理觉得自己是家庭不可或缺的部分。当他以笨拙、生疏且没耐心的方式照顾亨利时，才意识到自己在家庭生活中缺席太久了，并且在婚姻生活中的价值正逐渐被束缚和消弭。

《婚姻故事》剧照

两个人从相互关爱到彼此遗忘，从温馨甜蜜的交谈到大声吼叫的争吵……或许这便是婚姻原本的样子。在影片一段时长超十分钟的争吵段落中，导演并未采用快节奏的剪辑以及节奏感强烈的背景音乐，而是借助景别的变换来展现两人之间的情感。两个人开始争吵，镜头从中近景转变为特写，这让观众强烈地体会到人物内心情绪的变化。随着争吵不断升级，镜头景别又主要变为中景，将观众从电影中拉出来，以冷静的视角重新去审视银幕影像，从而引发对婚姻的思考。曾经看似幸福的爱情早已变得腐烂变质，表面上温馨的婚姻，其背后却是这般真实且可怕。在相爱的时刻，是那样的甜蜜，而在分开的时候，就成了这般的狼狈。

但实际上，婚姻或许会终止，然而爱却不会停止。影片的结局是妮可与查理离婚了，妮可取得了孩子的抚养权，查理也不再对自己的想法过于坚持，开始尝试为家庭生活做出改变。当查理再次读到影片开头妮可所写的信件时，他才察觉到自己的缺点以及妮可所具备的包容和爱。就如同影片中妮可说的那样，即便爱他已经没有意义了，在她的今生依然会爱着他。也许错的并非爱情，也并非婚姻，而是婚后出现了自我价值的缺失以及个体独立性的丧失。

《婚姻故事》剧照

电影诞生之后，爱情和婚姻一直是电影里不可或缺的题材。《婚姻故事》又把婚姻问题呈现了出来，对婚姻中男性与女性的社会价值进行探讨。实际上，社会意识形态或者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文化对自身的束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认可了自我的“阉割”，随后便服从于规则。希望欣赏电影能够让走入婚姻或即将走入婚姻的人们更好地反观自我，这样就能让他们了解婚姻和爱的本质。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广播电视艺术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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