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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风俗论》

【法】伏尔泰 著

有些历史具有确实可靠性，其中之一就是中国人的历史。我们曾在其他地方说过：中国人将天上的历史与地上的历史融合在一起。在所有民族当中，只有他们一直用日蚀月蚀、行星会合来标记年代。我们的天文学家核对了他们的计算，惊讶地发现这些计算大多准确无误。其他民族会虚构寓意神话。中国人则不同，他们手中拿着毛笔和测天仪来撰写自己的历史。他们的历史朴实无华，在亚洲其他地方是没有先例的。

中国各朝皇帝的治政史由当代人撰写，编写方法相同，编年史不存在互相矛盾的情况。我们的传教旅行者曾如实叙述，他们与贤明的康熙皇帝谈及《拉丁文本圣经》《希腊文本圣经》与撒马利亚人的史书彼此差异很大时，康熙说：“你们所笃信的书，竟然会自相矛盾？”

迦勒底人仅在粗糙的砖坯上刻字之时，中国人已在轻便的竹简上刻字。他们保存着这些古代的竹简，外面涂着清漆以防腐烂，这些竹简或许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物。在撰写帝王历史之前，中国人没有任何史书。与埃及人和希腊人不同，中国人的历史书中不存在虚构、奇迹以及自称半神且得到神启的人物。这个民族从一开始写历史，便写得合情合理。

他们与其他民族存在特别的差异，差异之处在于他们的史书中从未提及有某个宗教团体曾对他们的法律产生过左右作用。并且，中国的史书并未追溯到那样一种野蛮时代，在那个时代，人类需要有人去欺骗他们，以达到驾驭他们的目的。波斯人的《真德经》等史书从世界起源开始书写；印度人的《法典》《吠陀》等也是如此；桑科尼雅松、玛内通以及赫希俄德，也都上溯到万物的起源和宇宙的形成。然而，这种从世界起源开始书写的狂妄性，中国人一点都没有。他们的史书仅仅局限于有史时期的历史。

这里有一个对我们而言极为重要的原则，那就是：倘若一个民族最早的编年史能够证实的确存在过一个强大且文明的帝国，那么这个民族必定在许多个世纪之前就早已汇聚成为一个整体。中国人便是这样一个民族，在 4000 多年的时间里，每天都在撰写它的编年史。要掌握人类社会所要求的各种技艺，做到不仅会写而且写得好，所需的时间必然比中华帝国仅从伏羲氏算起存在的时间还要长。如果看不到这一点，那又会是一件荒唐事。中国的读书人都不会怀疑《五经》是在公元前 2300 年写成的。所以，这部不朽巨著比卡利斯泰纳送到希腊的巴比伦天文观测记录早 400 年。中国的官府都认为这部书是真实的，然而巴黎的文人学士却对它的年代表示怀疑，说实在的，这样做是否合适呢？

对于人类而言，在任何方面，掌握最基本的知识比取得巨大进步的速度都要慢。我们可以回想，500 年前，无论是北欧，还是德国，亦或是我国，几乎都没有一个人会写字。如今我们面包商仍在使用的用来刻记赊售面包数量的木筹，曾是我们过去的象形文字和账簿。过去收税曾用这种木筹进行计算，如今乡下仍有达依税这一名称，这能够证明此事。我们那变化多端的地方习惯法，是在 450 年前才开始以书面形式制定的，这表明从前书写技艺是极为稀罕的。总之，没有一个欧洲民族在半个世纪里，在所有艺术方面所取得的进步，会比从蛮族入侵至 14 世纪这段时间更小。

——【法】伏尔泰 《风俗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