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季招聘旺季，腾讯、屈臣氏、中国人寿、广发证券等多家公司发布了校园招聘信息，宝洁等多家公司发布了招聘启事，招募2020年毕业生为实习生，部分企业表示通过实习考核可转为全职 。

校园春招时，一群培训机构活跃起来，这些机构打着“求职培训”的幌子，实际上是搞“付费内推” 。

早在2018年，此类付费内推机构就登上了热搜，这还“逼得”国泰君安、兴业证券等多家证券公司发布公告，声明与该类付费内推毫无关系。时隔一年，记者调查发现，这些付费内推机构仍在开展相关业务。有机构推出的“保”计划要价高达4万，有的称能提供“远程实习”证明 。

实习证明无人过问真假，这给一些商家带来了赚钱机会，记者发现，电商平台上40元就能买到一份实习证明。

有资深业内人士称，收费内推机构的操作套路无非两种 ，第一种是“空手套白狼” ，那些所谓的内推机构根本没有真正的内推名额 ，只是拿着简历去广撒网式投递 ，另一种是用钱买实习机会 ，存在“内外勾结”情况 ，律师认为 ，这种收费内推形式不仅违规 ，还存在欺骗成分 。

内推宣称与企业“官方合作”，

有公司否认

智联招聘在日前发布了《智联招聘2019春季人才流动报告》，该报告显示，针对大学生发布职位的企业数呈同比增长趋势，在线职位数呈同比增长趋势，需求人数也呈同比增长趋势，春招期间发布职位的企业数呈同比增长态势，需求人数同样呈同比增长态势，相较于去年，今年企业的招聘需求较高。

春招来临，一些付费内推机构也在悄然行动。

新京报记者发现，多家付费内推机构在公众号、微博等平台依然活跃。内推机构“金融小伙伴”曾是舆论焦点，引发极大轰动，之后宣称“暂停销售所有付费课程”，如今又重新开启了付费课程的售卖 。

记者注意到，此前收费高达数万元的实习内推“通”套餐不见了，该套餐主要包含线上或线下精英学徒，不限次数实习，不限次数课程，定制化长期培养，有留用实习机会内推，校招入职机会内推，社招机会内推（两年以内），在其公众号上看不到了。

3月23日，“金融小伙伴”的Gina告知新京报记者，他们已不再进行内推，当前设有一级集训营和二级集训营这两个课程，其集训营是为期28天的课程，包含实操环节，还有导师一对一的指导点评以及线下路演。

记者发现，除了“金融小伙伴”，仍有多家机构经常在其公众号中推送有关实习信息的文章 。据记者不完全统计，小灶实习校招、职派、TG实习狗、先生等多家机构在其公众号显眼位置发布了有关“实习内推”“春招内推”的广告 。有的机构声称与多家名企有官方合作 。并且推出了高达上万元的“保”课程计划 。

记者在先生的公众号中发现，其发布的多篇文章都清楚写着，与企业有着官方合作的春招内推，简历可免筛选直通笔试 。

这些号称与其有官方合作的企业众多，其中有联合利华，有360企业安全，有阅文集团，有A.O.史密斯，有快手，有OPPO，有唯品会，有学而思网校，有西门子，有赛默飞，有完美日记，有网易游戏，有惠普，有字节跳动，有拼多多，有科大讯飞，有TCL等数十家企业，还包括500强企业。

另一家互联网企业的HR介绍，有很多第三方公众号会找到企业，这些公众号只是表示希望帮企业转发招聘信息，企业也会对转发长图的文字进行审核。要是企业经过沟通确认第三方机构存在收费行为，就会采取取消其转发企业校招信息资格的措施。

求职遭遇卖课程，

“保”要价4万元

记者以春招求职学生身份与该助手取得联系，助手询问了记者的毕业学校、学习专业、求职意向，之后推荐了一个针对2019年春招的项目，该项目服务周期为三个月，包含10个导师辅导课程、在线求职精品课、海量求职资料包、求职信息，以及团队中的“1v1贴心陪伴”，而这个春招项目标价高达8999元 。

据该助手介绍，这份春招项目价值一万元，成功率约为90%，具体情况要依据求职者的具体情形来判断。

随后，记者向其咨询了在宣传里的“保”计划，该助手把记者推荐给了其同事，即先生的一名顾问老师Abel 。

据Abel介绍，“保”计划是名企人才共育计划，该计划由先生发起，以咨询、快消、互联网热门岗位所需通用能力为出发点，以项目制学习为载体，与名企共同推出实习项目。第一期项目由先生与A.O.史密斯、蓝月亮共同推出，目前合作企业是快消第一梯队公司联合利华。

该计划为期6周，在前4周的时间里，由主讲导师为大家讲解这个项目的课题内容与安排，后2周以实战课为主，专注于项目报告的整合和产出，也就是整理产出报告的时间，最后还会有导师教授如何将这段经历包装到简历上以及如何进行面试。据其介绍，参与该计划能获得长达一年的服务周期，除了提供求职信息、辅导外，还可优先获得内推机会。签订合同时，先生会与求职者签订合同，列出求职企业名单，该名单包含“第一志愿”梯队与“第二志愿”梯队，先生负责保证求职者在服务期限内获得 。

为获取记者信任，该顾问还展示了多份在此计划里成功得到的求职者截图，以及据说与联合利华方面存在官方合作的邮件往来。Abel介绍，若服务周期结束，求职者未找到理想企业，先生会退款60%。

这份求职计划，看起来对忙于春招的求职学生有不小的诱惑力，标价高达4万元，在记者一番讨价还价后，顾问表示，价格最低能低至3.6万元 。

此类付费内推或者“保”计划靠不靠谱呢？上海某大学有一位大四学生叫赵强，这是他的化名。他曾经遭遇过这样的情况，他花费了两万多元报名，然而求职中介机构却并没有完成其承诺的求职企业相关事宜 。

赵强表示，他报名的时候，和中介机构确定的求职目标公司是宝洁、联合利华这类，花了两万多元报名后，求职中介机构给他推荐填写求职申请的企业却变成了蓝月亮和立白。之后，经过协商，赵强申请了退款，他缴纳的两万多元费用，在报名一个月后退回了一万六千多元。

提供远程实习？

记者在先生求职顾问提供的信息中，发现了关于“远程实习”的描述。

据其介绍，对于没有时间或者其他条件不允许的求职学生而言，远程实习提供了参与与官方合作项目的机会，学生在线上完成项目后，便可获得企业提供的实习证明 。

先生的顾问Abel表示，这样做既不会耽误参与春招，又能让你多一份实习经历，很多海外求职的学生，像澳洲、英国等地的，都可以选择这种实习方式，该顾问还向记者出示了上一期发放的来自蓝月亮与A.O.史密斯的远程实习证明。

记者在该实习证明中看到，其标题是“项目实习证明”，内容包含，兹证明某校某学生（身份证号），在某时间段内参与蓝月亮/A.O.史密斯线上实习项目，研究课题为×××，两份实习证明分别加盖了“艾欧史密斯（中国）热水器有限公司人力资源部”与“蓝月亮（中国）有限公司人力资源部”的章 。

顾问Abel反复保证，该实习证明和普通实习证明相同，都能够当作求职者的实习经验在简历里体现。Abel说明，当前合作企业是联合利华，参与这个项目，还能够进入联合利华的人才库，在求职时，跟其他求职者相比更具优势。

这种远程实习真的源自其宣称的官方合作企业吗？联合利华向新京报记者作出明确回应，称与付费内推机构不存在提供收费内推名额的情况，也不存在将收费内推获得的实习生列入企业“人才库”的情况。

3月25日下午，记者分别给蓝月亮发邮件，记者分别给A.O.史密斯打电话，以此了解相关情况，到记者截稿时，记者未取得有效联系。

此外，记者调查发现，有一种引流方式在相当一部分内推机构中普遍存在 。“金融小伙伴”客服Gina称 ，要被拉入群中领取暑期实习汇总表和暑期实习公开课听课码 ，需“转发下方文章到2个100人以上的非金融小伙伴求职群 ，或者发到朋友圈 ，或者转发给3名同学” 。

Gina强调，秒删党和分组党不要凑热闹，会有小助手进行人工二次审核 。

网上卖实习证明、工作证明，

40元搞一份

新京报记者在调查期间发现，有多位同学表明，实习证明“没人去管真假” 。一位券商业内人士称，实习经历真实与否“基本不进行查验” 。

在招聘员工与实习生时，面试中都会询问实习经历，一般情况下不会审核实习证明，办理入职手续时按需要会填写一个表，写明之前的实习经历和工作经历后交给人力部门 ，上述人士表示。

机构之间存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且核实工作不到位，由此产生了利润空间，多位商家很快就嗅到了这一利润空间。

记者通过搜索关键词“证明”，在电商平台搜索到大量代开证明的服务，在一家名为“环雅商务服务公司”的店铺中，记者发现一款宝贝，它显示可提供签证、工作收入证明、在职离职证明、实习生证明等，该款宝贝销售情况颇为火爆，截至3月22日，月销量一栏显示1.5万+ 。

该店铺工作人员告诉新京报记者，可以开任何公司，你能指定具体单位，我们会帮你刻章来盖，收费70元，大家都这么做 。

在交流期间，上述人员给新京报记者发送了一份实习证明模板，模板里，除了姓名等个人信息、工作岗位以及具体日期是空缺的之外，其余内容都已经起草好了，模板评价部分表明，“该学生实习期间工作认真，勤奋好学。”该生踏实肯干，虚心好学，善于思考，能够举一反三，还能把在学校所学知识灵活运用到具体工作中，保质保量完成工作，并且能与公司同事和睦相处，和其一同工作的员工都肯定该生的表现。

为客户邮递已开好的证明，这同样在该店铺的经营范围之内 。该工作人员介绍 ，现在做 ，今天就可以寄 。从广州发货 ，默认中通 ，远的一般三天左右能到 ；如果客户着急 ，请务必叫我们改寄顺丰 ，正常一天就能到 ，但要加15元 。

在该电商平台里，有另一家店铺，它的要价稍微低一些，只要40元。记者付款之后，成功拿到了一份由其制作的工作证明，这份证明已盖某单位公章。

该店主韩浩洋（化名）向新京报记者坦言，其实大家都是中间商，在网上能够找到刻章的，一个章三十块钱，平均一个单子只赚十块钱，据韩浩洋介绍，他们只需起草个文案，然后把公司名称和文案一同发送就行。

机构审核不严格，这也为该产业的存在提供了生存空间 。韩浩洋表示 ，市场存在需求 。除了学生开具实习证明外 ，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开具证明是为了去微博等平台做认证 ，或者是提高信用卡额度 。

3月23日，新京报记者在电商平台搜索“章印定做”，搜到大量相关信息 。一家叫“浩宇定制设计”的店铺客服称，能提供印章定制服务 。客户只需提供所刻印章的形状、内容 。客户还可选择印章的规格 。

该店铺工作人员没有要求记者出示证明文件、公章底样、营业执照等相关材料，记者把某家券商的公司名称发送给工作人员后，仅过十分钟，店铺客服就反馈回已设计完成的公章，和记者提供的参考图一模一样，还称“当天可以发货”，新京报记者留意到，店铺中该款宝贝销量是625 。

专家：收费内推套路有两种

资深业内人士王大力表示，关于收费内推机构的操作套路，无非存在两种情况 ，第一种是“空手套白狼” ，另一种是用钱买实习机会 ，也就是真正的付费内推 。

据王大力介绍，“空手套白狼”指的是，那些所谓的“内推”机构手里其实没有真正的内推名额，他们是拿着简历去广撒网式地投递 。要是你们真的通过他们获得面试机会并获得实习，他们就会宣称这是“内推”的功劳 。但你们能被选中的真正原因，是你们本身的能力已经达到了招聘要求 。

要是你们始终都没被选中，那他们就会特意宣称这是由于你们能力不足，就连内推的要求都达不到。之后，有的内推机构会退还你一部分“内推费”，或者把全部费用都退还给你。但就算全都退还，他们也没什么损失，毕竟只是帮你发发邮件、投投简历，这能有啥成本呢。王大力说

王大力用“内外勾结”四个字总结第二种套路，他称，这种“内外勾结”的内推，并不像很多外行人和年轻学生想象的那样，似乎需金融机构高层领导才能搞定，实际上很多入职没多久的从业人员就能操作，所以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比大家想象的要高 。

河北周行律师事务所律师周凯说，私刻印章的行为，涉嫌伪造公司、企业、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印章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八十条第二款规定，伪造公司、企业、事业单位、人民团体的印章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并处罚金。

律师：收费内推违规

事实上，这种收费内推的情况并不合规，甚至存在欺骗成分。

《智联招聘2019春季人才流动报告》有数据显示，在2019年春招期间，求职者的平均薪酬是8165元，这一薪酬比2018年同期的7807元上涨了5%。其中，平均薪酬最高的行业是基金/证券/期货/投资行业，该行业平均薪酬为某一具体金额（此处原文缺失），相较于2018年的对应金额（此处原文缺失）上升了11% 。

作为收入高的“金领”行业，当然对不少求职者有极大吸引力。但关于涉及快消、金融、科技等多个行业的收费内推，汇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吴冬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这种收费内推的形式，不只是违规，并且存在欺骗的情况。”

吴冬表示，要是用人单位牵涉在其中，或者存在互相勾结的情况，那么这在法律层面是被禁止的，而这实际上等同于用人单位在以变相的方式向求职者收取费用。

根据我国劳动法、劳动合同法等规定，用人单位不能向求职者收取任何费用，然而吴冬指出，对于一些其他的猎头公司、中介机构，法律并未完全禁止，吴冬觉得，这些所谓的收费内推平台实际是从事人才猎头活动的组织，监管部门应严格监督管理，核查这些组织有无相应资质从事相关工作。

我国劳动合同法第九条明确规定，用人单位招用劳动者时，不得扣押劳动者的居民身份证和其他证件，不得要求劳动者提供担保，不得以其他名义向劳动者收取财物。另外，2000年施行的《劳动力市场管理规定》第十条也明确指出，用人单位向求职者收取招聘费用是被禁止的。

吴冬提醒求职者，这类求职机构数量众多，然而求职者，特别是一些尚未步入社会的大学生，不要轻易相信这类收费内推的宣传平台 。吴冬表示，用人单位不会因为所谓的内推就更多地考虑录取 。人力资源部门更多是从实际需要、求职者个人能力、资历来选择性录用 。

新京报记者 张思源 李大伟 编辑 李薇佳 校对 杨许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