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 4 月，3 岁的童模妞妞被妈妈踢踹的视频在网络上广泛传播。视频里还能听到“你马上把包给我捡起来，我在拍的时候你最好少惹我”这样的斥责声。这些童模每月收入两三万，“红的孩子”一年就能挣出一套房，他们再次引起了大众的关注。

随着不断挖掘，捏脸的问题被揭开，斥责的问题被揭开，打骂的问题被揭开等。更有甚者，一位 5 岁的童模在拍片时达到了虚脱的状态。有的童模被父母严格地控制饮食，父母试图以此来延缓孩子的发育，从而延长孩子的童模“事业期”。

5 月 7 日，浙江省杭州市滨江区人民检察院与滨江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共青团杭州市滨江区委员会共同出台了《关于规范童模活动保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人们关心如何能让“镜头下的童年”不受到侵害，而这一举措在全国范围内属于首次。

杭州市滨江区人民检察院党组书记、检察长陈云高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介绍道，滨江拥有 10 多家大型拍摄基地，童模的流动量比较大。检察机关促成了《意见》的出台，其目的是规范培训机构的商业行为，保护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促进产业能够良性发展。检察机关在积极履行职责时，发现童模活动存在侵害众多未成年人合法权益的情况，会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公益诉讼；同时，若发现行政机关在未成年人义务教育以及童工等权利保护方面履职存在不足，会通过发出诉前检察建议来督促行政机关进行整改纠正，倘若行政机关超过规定期限仍拒不整改纠正，就会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公益诉讼。

行业野蛮生长亟待监管

童模妞妞的工作有很多。她是好几家童装店铺的专属模特。正是由于身心都很疲惫，所以她在拍摄时的状态不好。

电商从业者黄女士告知记者，童装领域有相关产业，儿童用品领域也有相关产业，童模拍摄领域同样有相关产业。产业链所带来的利益极为巨大，并且法律法规还存在不完善的情况，这些因素使得这个行业完全处在一种野蛮生长的状态之中。

戴美瞳并且化浓妆，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就坐在化妆台前任人涂抹。为了让孩子“听话”，手机和零食轮番上阵，就是为了让孩子在拍摄时提高效率。黄女士坦承，在拍摄现场，一些父母素质低且脾气暴躁，孩子有情绪时直接就动手，工作人员也不好去劝，“毕竟那是人家的孩子”。

妞妞事件发生后，滨江检察院的检察官陈开腾开始在滨江的多个摄影基地来回奔走。她察觉到摄影基地仅仅收取场地的使用费用，与童模并没有直接的关联。尽管拍摄现场都有家长陪伴在旁，然而却存在着童模反季节穿衣、工作强度较大、家长训斥以及管理混乱等诸多现象。身为一位 9 岁孩子的母亲，童模的工作现状让陈开腾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2015 年起，滨江检察院组建了未检工作部门，还设立了“开开工作室”，是以检察官个人名字来命名的。当发现童模问题后，滨江检察院没有丝毫犹豫，即刻与有关部门联合行动，把童模归入了未成年人司法保护的范畴。

《意见》的主要内容包括：对于参与商业广告、产品展示、T 台表演、艺术作品等活动的未成年人，若其未满 18 周岁且利用自身形象、气质作功能性展示，将给予权益保障。

滨江检察院副检察长吴国刚介绍，《意见》明确了童模活动的范围。同时明确了童模活动从业人员及童模监护人的法律责任。还明确了职能部门的工作内容等。着重对不能使用或变相使用童工予以规范。着重对保障未成年人受教育权予以规范。倡导童模活动应当符合儿童身心发展的规律。倡导童模活动应当符合儿童身心发展的特点。

在童模活动中，不能用不满 10 周岁的未成年人做广告代言人；不能连续使用童模超过一周，也不能累计使用童模超过一个月，以免导致童模辍学或变相辍学；活动时间不能连续超过 4 小时；不能让儿童穿戴不符合年龄、有违公序良俗的服饰，也不能引导儿童做不符合年龄、有违公序良俗的动作、行为；不能以殴打、谩骂等虐待方式对未成年人进行身体、精神等侵害行为。

妞妞事件只是一个单独的事例。《意见》对拍摄场所提出了要求，即拍摄场所若发现侵害未成年人合法权益的情况，就应当及时进行报告。同时，相关职能部门需要定期进行检查，一旦发现问题就应及时进行干预，以此来确保童模活动能够健康地开展。

滨江区市场监管局稽查大队长黄勇向记者透露：《意见》出台后，他们首先对辖区的基地展开摸底工作，接着对工商登记情况进行了检查并予以登记。与此同时，他们还对《意见》进行了宣传，要求基地做好拍摄人员的登记工作，并提醒注意保护儿童权益。下一步，他们将对基地负责人进行集体约谈，以增强基地负责人的意识。

培训约拍线上依旧火热

杭州 100 公里之外，有“中国童装之都”名号的湖州织里，在这次童模风波里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位置。

时尚的风向标在巴黎，童装的焦点在织里。在童装城那排列紧密的店铺中，许多主打服饰的挂钩前面都贴上了模特穿着进行拍摄的照片。

鑫鑫童装的老板娘介绍说，贴照片这种方式不够经济环保。如今，主流的模式是摄影基地把拍摄并精修过的照片进行打包，然后发送给商家，商家借助平板电脑就能够直接向采购商展示这些照片。

记者获悉，当前织里镇的童装加工企业数量为 1.3 万家，在全部企业数量中占比 90%以上。童装行业带动了童装摄影基地、摄影师、化妆师、修图师以及童模培训等行业的发展，从而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据业内人士透露，织里从事童模工作的孩子最少有 1000 人，只是他们的参与程度有所不同。记者致电织里某摄影基地询问拍摄事宜，负责人告知记者可以留下联系方式，还让把孩子照片发过去让其看看，关于拍摄的事则先缓缓。

尽管线下的拍摄放缓了进度,可童模培训、线上约拍仍热火朝天。

记者依据一童模培训班的广告拨打了电话，该培训班的陈老师向记者表明，童模培训并非仅仅是为了通过做模特来赚钱，许多家长是为了锻炼孩子才将孩子送来的，并且称其就是一个课外兴趣班。陈老师还催促记者如果有意愿就赶紧报名，说马上就要到暑假了，他们很快就要招满学生了。接着，记者登录了百度童模吧，察觉到帖子的更新速度仍然很快。有商家明确表示：“我从事童装行业，现在急需找到婴童模特。你们可以发送图片，或者留下微信，我会添加你们。如果通过筛选，我们将长期合作。”在该帖下方，已经有 308 条留言。许多家长发布了孩子的照片，并留言告知孩子的年龄、身高、体重等信息，希望能够被选中。因为招收婴童模特，从留言中可以看出，不到一周岁的孩子比较多，其中最小的孩子仅 4 个月。

除了有“招模”方面的信息外，“自我推销”的帖子数量也不少。像“我能做童模吗？”以及“不为赚钱，只为锻炼”这样的标题到处都是。

地区探索推动全国立法

在我国，广告法和未成年人节目管理规定都明确规定不能利用不满 10 周岁的未成年人来充当广告代言人。然而，对于儿童参与广告拍摄以及商业活动这方面，现行的法律法规并没有相应的制约和规范。正因如此，童模的权益保护处于法律所无法覆盖的盲区之中。

陈云高表示，《意见》属于对童模保护的一种区域层面的探索，当下仅仅在滨江辖区内适用。他期望《意见》的发布能够促使相关部门对这个群体的保护予以重视，最终促使立法工作得以推进，从而更全方位地保护少年儿童的权益。

对此，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的执行主任张雪梅提出，要尽快针对童模行业以及儿童参与商业活动展开立法规范工作，并且建议在未成年人保护法等相关法律的修订过程中给予特别的关注。

国外有不少国家颁布了相关法案来保护未成年人参加商业活动的权益，这是值得借鉴的。例如，韩国就颁布了法案对未成年艺人的工作时间进行了限制，并且规定所有的演艺公司和电视台都禁止让未成年艺人从事夜间演出以及拍摄等演艺活动。同时，在当事人或其监护人未同意的情况下，未满 15 岁的未成年艺人每周工作时间不能超过 35 小时；15 岁及以上的未成年艺人每周工作时间不能超过 40 小时。晚上 10 时到次日早晨 6 时这段时间，禁止未成年艺人参加任何演艺活动。若出现上述情况，会对艺人所属的经纪公司或演艺单位进行劝告；如果再次犯错，将会被处以 1000 万韩元（约合人民币 6 万元）以下的罚款。

张雪梅认为，立法规范需对童模及儿童参与商业活动的行为加以约束和规范，要将儿童利益最大化以及儿童参与的原则体现出来。同时，还应规定家长和商家的职责与义务，要尊重儿童的意愿，给予儿童恰当的照料，强化对儿童人身、教育、财产权益的保护，以促使儿童权益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